葛优自认运气好 人生该有的机会都赶上了

　　葛优在舞台和银幕上跑了近十年龙套，直到米家山的《顽主》，他才引起围内人的注意。但是葛优还是说自己运气好，人生里该有的机会都赶上了。


　　“在《顽主》之前我演过4个电影，没什么动静。《顽主》招演员时，我一哥们去应征，因为他没有单人照，于是交了一张合影，其中就有我。后来人家导演就让我去试戏，然后就定了我。正在《顽主》配音当中，张艺谋又拉了我，别人介绍的，演《代号美洲豹》。张艺谋也没看过我的戏。”


　　1976年，葛优中学毕业之后，到昌平兴寿公社香屯大队插队。1978年，为了回城，葛优连续报考多家文艺团体，每次都被拒之门外。1979年，终于考入全国总工会文工团。从此，葛优在舞台和银幕上跑了近十年龙套，直到米家山的《顽主》，他才引起圈内人的注意。但是葛优还是说自己运气好，人生里该有的机会都赶上了。


　　“后来，滕文骥找我演《黄河谣》中的土匪黑骨头。无论从哪方面看，我都不适合演黑骨头，可他就觉得我合适。仔细想一想，我就是运气好。完了黄蜀芹找我演《围城》，王朔、冯小刚找我演《编辑部的故事》，我还犹豫着不想去呢。再接着是陈凯歌的《霸王别姬》和张艺谋的《活着》，然后是小刚的贺岁片，这些事说起来呀，特别顺。”


　　因为妈妈施文心和妹妹葛佳合著的新书《都赶上了》的出版，葛家分外热闹。


　　20O3年12月27日晚上，坐在北影厂内的葛家大客厅里，在父母、妹妹、侄女的陪伴下，葛优接受了本报记者的独家专访。


　　“过着狼狈不堪的日子”


　　在过去的20O3年里，葛优招了两部电影，一部是《窒息》，恐怖片；另一部是冯小刚的《手机》，事隔多年，张国立和葛优再次合作，当年《顽主》里张国立是主演，却让葛优出彩了；《手机》里葛优是主演，葛优评价：“我们扯平了，这回张国立彩挺多。还有人说他抢我戏，我说没事，不是说抢他就能抢的，有导演在那里把着呢。”


　　记者：为什么会想到接《窒息》呢？


　　葛优：我这个人做事要事半功倍，用冯小刚的话就是“为人民服务的态度很端正”，干一行爱一行，演什么像什么，所以，无论是文艺片、恐怖片还是其他，我都愿意去尝试。


　　《窒息》制片人跟我爸特熟，我父亲建议我看看，然后跟导演聊了聊，我妈也把剧本看了，说你没演过这样的人物，可以接。


　　这一年我看了大概十几个本子，但是都不太满意。这个本子和导演有些新的东西值得我去尝试一下，而且因为它是一个恐怖片，我之前没拍过，也想试一下，看了剧本，我就接了。


　　记者：这个戏对你的创作是不是有刺激作用？


　　葛优：这样的戏对于演员在表演上要有什么突破，或者要征服的堡垒什么的--没有。在这部戏里我台词不多，主要靠(形体)表演。《窒息》中这个摄影师还是有种精神挣扎的过程，他是过失以后的一种恐慌和心理障碍，还是有可琢磨的地方。恐怖片不是靠演出来的，而是靠导演做出来的，所以我对《窒息》中自已的表演心里没底。《窒息》拍完以后，我跟导演说，在这个电影里我怎么没怎么演戏呀？就是扛着尸体到处走，又埋坑，没什么戏份。


　　记者：《手机》这个电影和以往的贺岁片有些不一样，不是喜剧，更像是悲剧，你自己怎么看这个电影？


　　葛优：台词比较生活化，大家就认为那不是葛优了。《手机》是我自己喜欢的。《手机》与冯小刚以往的贺岁片不同，它不是一部纯粹意义的喜剧，而是一个情感故事，在这部片子里你能找到共鸣，因为现在谁都有手机，离你的生活太近了！《手机》它是奔正剧去的。


　　我和冯小刚有一点不同，他说只要把电影拍好，放在那个档就是贺岁片了。我认为贺岁片还得是喜剧。你说正剧也能凑合叫贺岁片，但是你把一个悲剧放在这个档期里面，你拍得再好，也是—个悲剧。其实，对演员来说，贺不贺岁都一样，都要这样征角色。‘贺岁片”是投资方要说的概念。


　　现在放《手机》，我觉得观众是把看前几部贺岁片的经验翻过来了，有一点事就乐，和以前差不多，这个也是我希望的。因为这个电影特别悲。


　　记者：在《手机》里，你演的角色和《一声叹息》里的角色有点相似，你为什么没接那部戏？


　　葛优：对，这个有一点像，确实也点像，也是婚外恋，那个角色的命运好像比这个搞得更惨。《一声叹息》原来不叫《过着狼狈不堪的生活》吗？


　　其实那部电影原定的也是我主演，当时电影都拍了1/4，不是剧本没有通过停拍吗？后来过几年改《一声叹息》通过要上，但是当时我在拍别的片子，无法分身，就改张国立演了。


　　“天上掉了个大馅饼”


　　《活着》是葛优表演上的里程碑，甚至对张艺谋来说也同样如此。张艺谋最早看中的是余华的中篇小说《河边的错误》，打算改成侦探片。后来张艺谋从余华家拿走了《活着》清样，当晚读完。第二天，张艺谋对余华表示，自己激动得失眠，打算拍《活着》。后来侯孝贤帮忙为《活着》找来了海外投资商邱福生。


　　《活着》拍完了，送到戛纳，张艺谋让葛优去法国。因为怕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葛优不想去。后来还是去了，正式颁奖的时候，领到男演员奖，葛优顺口说了一句，该我得了。没想到主持人马上就念了他名字。葛优把自己的得奖说成是“天上掉了个大馅饼”。


　　记者：张艺谋是怎样找到你拍《活着》的？


　　葛优：还是因为我们合作过《代号美洲豹》。当时接这个戏，因为报酬的事我还不想上。我妈因为看过余华的小说原著，也看过卢苇写的电影剧本，觉得这个剧本好，对我说，这个戏你还挑什么呢？再加上这个戏是张艺谋导演，巩俐和我联合主演，也有朋友打电话给我说这个戏不错，后来，我就接了这个戏。


　　记者：你看过余华的小说原著吗？


　　葛优，看过，小说更加狠一点，电影不敢那么写，剧本要那么写可能拍起来就太残酷了，所以改动挺大的。


　　记者：福贵和你以前的银幕形象完全不同，演的过程中有困难吗？


　　葛优：这个角色的性格跟我有点接近，张艺谋也这么说。我理解这个角色不是很困难，挺容易的，就是理解上挺容易，演起来可能有难度，因为感情的戏多一些。


　　记者：难在什么地方呢？


　　葛优：比如说哭的戏，就是跟老谋子电影里拍的那些情感挣扎的场面，特别悲的时候，你得压着它，以行为和动作来表现，特别累。而且当时的剧本也有问题，拍完当天的戏，当天晚上剧组都要开会讨论第二天的戏怎么安排，我记得在那一段时间，睡觉的时间很少，人很疲惫，但得经常熬着。


　　记者：获得戛纳最佳男演员奖对你有什么影响呢？


　　葛优：太有影响了。我当时在国内演戏还没出名，那因为得奖，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你，在艺术上你也得到肯定，我的自信心好起来了。从法国回来到香港，我就觉得我的腰杆直了。


　　记者：你爸认为这是你表演的最高峰，你自己认为呢？


　　葛优：《活着》获奖全靠赶上一个好剧本和好导演。演员的生命高峰有出得早的，也有出得晚的，我想我的高峰在35岁。我觉得自己运气好，给我妈的书起名叫《都赶上了》，其实这本来是想留给自己将来写书用的。


　　记者：听编辑说你妈妈的书里有段写到拍《霸王别姬》时，张国荣夸你时完全是大腕的口气，《活着》戛纳得奖后你路过香港时，张国荣向你表示祝贺，这部分被你删掉了？


　　葛优：张国荣去世，有人电话采访我，我说能不能不说那些可惜呀惋惜呀，我说能不能说点具体的事。前一年，张国荣和我在一饭店见面，为拍《霸王别姬》的事，我得奖回来，张国荣表示祝贺，专门请我吃饭，当时张国荣还说：我真羡慕你，本来我也想第一个拿戛纳奖了。他前一年《霸王别姬》没得上。嗬，我这一说事不要紧，有人就在网上说我是在借张国荣来炫耀自己。其实我是说张国荣好，但是别人理解有问题，说我是借他炒作。我都觉得奇怪，我没觉得还用拿他来炫耀自己。


　　跟春节晚会似的


　　《甲方乙方》因为在春节前后放映，打出了“贺岁片”的旗号，创下了当时的票房奇迹。“现在我与冯小刚拍贺岁片成了让人惦记的事，很多人每年12月等着看，对我来说变得越来越重要了，跟春节晚会似的，演一次能保持一年的热量。”


　　记者：贺岁片演多了，会不会影响你接别的戏？


　　葛优：不会，现在我还是比较喜欢贺岁片，因为是大众电影，有人看，街上有人看见我，还能背段台词给我听。我得过三个百花奖，两个是贺岁片得来的。你不能说贺岁片是个坏事。


　　记者：冯小刚好像有意识为你打造一种类型的人物，外表朴实，有那么一点狡猾，内心其实很善良的角色。


　　葛优：是有这个因素。其实都是些小人物，几个电影里面的角色都是这样，有的时候会热心肠帮助别人做些好事；有的时候是挖一个坑让人家跳进去，也有狡猾的一面。而且小刚在写剧本的时候就考虑到我演，所以说我演起来，特别舒服。


　　记者：你对冯小刚的电影怎么看？他说自己要玩艺术片了，你对他的变化认同吗？


　　葛优：当初艺术片的路走不通啊，小刚开始的几部作品被禁掉以后，他就弄贺岁片了，这个一弄就行了。


　　我觉得小刚受王朔影响特别深。小刚的贺岁片，只要有调侃的都和王朔有关系。但是，越往后，小刚的电影调侃越少了，里面的笑料更多是它的情节。在台词方面，很多调侃的都没有了。


　　我对他的转变是认同的，而且我自己也要跟得上。重复的东西只要有人看，就不叫重复，这是继续，最后的评判还是要归给观众。


　　记者：小刚《天下无贼》、《温故1942》好像定的又是你。


　　葛优：《天下无贼》的小说还是我妈推荐给小刚的，停四五年了，最近又通过了。在《天下无贼》里，我演的也不是一个重要角色，而是一个配角。《温故1942》那个是演绎一个老地主，后来也落魄了，就跑到妓院里面去了。我当时看就觉得这个有点《活着》的味道，后来就没考虑演这个人物，但是现在也没定。


　　我不是喜剧演员


　　演了一系列的喜剧，塑造了杨重、李冬宝、刘元，最终却是靠演福贵、老二这样的悲剧人物达到表演艺术的最高峰，登上戛纳领奖台，被专家、学者和电影界肯定。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葛优认为自己不是喜剧演员。


　　记者：其实你以前演喜剧，不是单纯喜剧，就有一点像正剧。


　　葛优：你说得对，我演的所有的喜剧你仔细琢磨全不是纯粹的喜剧，都是里面有喜剧因素。所谓喜剧也都是通过台词表现出来的。其实王朔和小刚的东西，其跟搞笑不一样的东西在哪里呢？它属于讽刺、幽默，高于搞笑的，你说《甲方乙方》是讽刺也可以，《编辑部的故事》也是讽刺，但是那个讽刺在咱们这里有的时候是一个陷阱，你不能夸大了，因为有关部门会审查。其实小刚每个戏都是讽刺。


　　记者：但是你的戏也有搞笑的一面。


　　葛优：我这个搞笑非常自然，我觉得有的时候是情节到那里了，效果就出来了。比如说《甲方乙方》里面，把那个大款忘在山里面了，他们俩在吃饺子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说，“哟，把那个人忘在山里头了！”下一个镜头就是那个人趴在窑洞上头，没演，没有戏，只是状态，都笑得不行，那个是情节。再一个是台词，实际上我跟你说不是我的话，那个是编剧写出来的，现在很多人都记得那个台词，我都记不住，成段地给我背他们喜欢的台词。


　　记者：你为什么会接《霸王别姬》和《半生缘》呢？那里面你演的可都是配角。


　　葛优：有时候配角就是戏好，你像张丰毅觉得那个好，《霸王别姬》那个配角，那里面的分量特重，别看他就是戏压的，他的身份压着所有主角演的人物。


　　《半生缘》是许鞍华来导的，当时我没想去，我妈说，一个是许鞍华是名导演，另外一个是张爱玲的小说有名。而且我演的那个角色在里面很重要，跟这个姐俩都有关系，最后姐姐死了以后不是跟妹妹又结婚了吗，这个人物对主要人物是起到推动作用的。这样的角色不是那种可有可无的角色。


　　记者：你靠电视剧被观众熟悉，但是现在不愿意拍电视剧，为什么呢？


　　葛优：因为电视剧在销售的时候是靠集数卖钱。现在拍电视剧，本来一个10集的戏，他一定给你做成20集，特别水。所以我现在不拍电视剧。


　　作为演员来说，我现在因为有电影拍着呢。


　　记者：有新闻说《编辑部的故事》要排续集了，还是找你和吕丽萍主演。


　　葛优：他们找过我，我没同意，我觉得这个事不成，因为再演人的感觉都不对了，我再去耍看着就不舒服了。


　　“我就不准备突破了”


　　拍了几年的贺岁片，葛优已经厌烦了关于突破的问题。在《手机》宣传会现场，被记者们的问题问急了，老实人葛优会主动反击：“我就不准备突破了。”


　　记者：《活着》获奖以后，你就接了《秦颂》里的高渐离。


　　葛优：这是我第一次上古装戏。因为《活着》得奖，当时我的信心很好，觉得自己也可以有一些新的尝试，所以就接了这个戏。关于这段历史，我不太熟悉，没有多少材料、资料可以看。《寇老西》也是这样，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所有的资料只有一个评书里有一点介绍。演《寇老西》是我当时干了一傻事，剧本都没看就答应了。这是我演得最失败的一个角色。


　　记者：《卡拉是条狗》被认为是你继《活着》之后的又一个突破。


　　葛优：很久没有看过这么好的剧本了，我爸妈也觉得好，就接了。但是《卡拉》那个戏它不是喜剧了，北京电影学院的一位教授说《卡拉》演的角色比以前我所有的角色都更好。还有人说我开始转型，但是，观众没觉得我有突破。


　　但是老演小人物，重复太多，自己也想改一改，但演员特被动，只能靠碰，而且有些题材也不是都适合我，难度大的角色我还真敢碰。


　　记者：《卡拉是条狗》也不是纯粹的悲剧。


　　葛优：可能还是因为我在演，电影里冯小刚出现的镜头，观众也忍不住发笑。其实当初并没想拍成喜剧，是当正剧来安排的。虽然观众喜欢喜剧，但真正打动我的是悲剧，笑中有泪。


　　我觉得悲剧更容易打动人，喜剧可能当时一高兴后来就忘了。但是演了这么多年的戏，我的感受是演好喜剧比演好悲剧更难。


　　记者：“老二”是个小人物，这是你的强项。


　　巧优：这个人物我自己挺满意。因为我本人也有过类似的生活，在文工团工作的时候，我每月拿40块钱的工资，到月底回家时手头只剩存自行车的钱--那时候存一次车两分钱。我结婚时也没存款，爸妈给了我1000块钱算贺礼。后来家里买了个冰箱，却没东西往里头搁，最后又卖了，后来卖掉冰箱又买一新的，还是分期付款的……


　　“老二”这个角色，善良、懦弱，其实我就有这种性格。刚开始冯小刚也问我为何上这部戏，这部戏看上去平淡，但演员表演的空间比较大，有琢磨的地方。而且我从小就喜欢动物，小时候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猫，插队时养过猪，再说我又特别喜欢养狗，这人的心态我能理解，演起来觉得特别自信。


　　记者：如果让你挑，你会选哪一类的角色？


　　葛优：希望是往情感方面靠一靠。如果情节里没有喜剧因素，我也能演好。当然戏里有喜剧因素不是坏事情。我喜欢表演方面有宽容度，即表演有余地，能体现演技，不简单化。演得越多越难突破，越是明星越受限制，演员演到最后拼的就是剧本与导演。年龄越大越依赖好剧本好导演。现在主要难在剧本，剧本没突破，我就突破不了。在贺岁片方面我不准备突破了，因为有观众喜欢。


　　记者：你还没有拍过武侠片，为什么不接陈凯歌的新片《无极》？


　　葛优：因为是一个古装戏，所以我没有接。陈红给我打电话，说《无极》这个电影是没有年代的，而且这个是没有剧本的电影，得一边编一边演。我说没有剧本我怎么能答应你呢？而且因为还要打斗，挂钢丝绳，有好多打斗场面，我一听就算了吧，不合适。


　　记者：在你演的电影里，你最喜欢哪几部电影？


　　葛优：我喜欢《活着》、《霸王别姬》、《甲方乙方》、《围城》等等，《活着人《霸王别姬》，我满意的是我自己看着都不像我，因为演的人物与我差别太大，我演的成分更大一些。


　　记者：有没有像姜文那样自己当导演的想法？


　　葛优：照目前看，当导演的想法没有，可能一直演下去。我爸那拨人有的就一直演，我爸也是一直演。如果戏都想通了，跟角色不拧着，演员是摄制组里最舒服的人。场记要从头盯到尾，摄影师要盯到底不能停，演员演完戏就睡觉去了。（南方周末、张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