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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张纪中够豪气 徐克不懂武侠

www.creaders.net | 2003-07-31 11:08:16  万维读者网 | 0条评论 | 查看/发表评论
在杭州的3天里,尽管气温始终在39摄氏度上下徘徊,79岁的金庸却显得精神很好,白色的短袖衬衫,浅灰色的裤子,打着浅色的领带,头发一丝不乱,脸上堆满了处世不惊的笑容。偶然出现在他身边的是清秀的查夫人,她总是在人多的时候离开,在活动结束的时候出现。


  在接受中央电视台两次采访前,金庸分别对主持人陈大会和沈冰说,“你尽管问,我随便说,有什么话过火和不合适的,你们自己把它处理掉。”在采访结束以后,金庸又向主持人要名片,拿在手里一边看一边说,“你如果到香港的话,可以和我联系,一起喝喝茶,聊聊天。”

  尽管以自己有3亿读者为荣,但是金庸现在开始后悔当初选择写小说而不是搞学术研究。“写小说,娱乐的是别人,对自己却没有什么好处。”他说,与牛津大学、剑桥大学的教授交谈,发现自己的学问太少了。要是当初不办报纸,不写小说,就能有多点时间来研究历史和西方文学。

  作为博士生导师的金庸正在写《中国通史》,试图用通俗易懂的文字,写一本人人都能够看懂的历史书。同时,金庸还在修改自己的小说,这是他第三次对自己的小说进行修改。“过去的诗人,比如杜甫,他可能觉得自己的一首诗不够好,但流传出去了,就没法动了。我现在有机会改,多好啊。”

  在修改的时候,金庸参考了很多网上“金迷”的意见,并且增加了许多帮助理解作品的注释。

  有趣的是情感的变化:《射雕英雄传》里专情的黄药师变成了一个和弟子梅超风有暧昧关系的人;《碧血剑》里专一爱青青的袁承志因为爱上了阿九而陷入了情感的迷茫。问他为什么这样改,金庸回答得很有意思:“人生最理想的是专一的爱情,但不专一的爱情常常有,这样改更接近现实。”



游戏版《神雕侠侣》

  写自传没有资格

  南方周末:在国内一些媒体联合举办的“20世纪中国十大文化偶像”的评选中,您得票24429张,排名第二,仅次于鲁迅,在钱钟书、老舍、巴金、钱学森、梅兰芳、杨振宁等人之前,您认为文化应该有偶像吗?您是否有“偶像”?

  金庸:无论喜欢不喜欢,年轻人总有他们喜欢的人物。他们喜欢我的小说很开心,或者喜欢某个电视剧、电影里的角色记住了我。是一种喜欢的表达方式。但我也清楚,我的小说并不是多么重要,它还是一种娱乐性很强的消遣读物,是不能和胡适和陈独秀的作品放在一起比较的。

  我自己刚刚应万先生的要求,选了我心里的十位“文化偶像”:鲁迅、胡适、陈独秀、巴金、蔡元培、王国维、梅兰芳、齐白石、钱学森、马寅初。他们都是我非常尊敬的人,不仅对文化有巨大的贡献,而且还体现了人格的伟大。如果只论个人喜爱,则我喜欢鲁迅、吴清源、梁漱溟、巴金、齐白石、沈从文、钱穆、裘盛戎、王国维、朱光潜。

  南方周末:您年轻的时候第一选择是从政做外交官,后来您做了报人和小说家,而且都很成功,但是您又说自己最大的心愿是做一名学者?对社会的影响来说,学者的作用并不见得比记者、政治家起的作用大。

  金庸:因为记者、政治家、作家没有真正的快乐啊,我现在的想法觉得自己学问太差,如果照我自己的意思,最好小说也不写,从大学开始就专门研究历史,研究外国文学,那么到现在大概跟其他大学教授的学问差不多了。我在牛津大学、剑桥大学跟这些大学教授也谈过天,觉得自己和他们差得远,他们精通希腊文、拉丁文,德文又好,法文又好,谈到法国史就背一段法文出来,和我真是不同的。就是浙大的教授,我跟他们也差得远。我自己很惭愧。花这么多时间,去做一些现在没有用的事情,我现在真是希望自己有很好的学问。

  我花那么多时间写小说娱乐别人,自己却没什么好处的,办报纸给人家看,自己没什么好处的,而做学问是自己得益的,可以有快乐的。现在我觉得学问不够好,开始学着写点儿文章,也觉得这个也不懂,那个也不懂,这个文字也不懂,那个文字也不懂。那么早一点儿,三十年前我学这个东西那就好了。学问不够,是我人生的一大缺陷。



刘德华、陈玉莲版的《神雕侠侣》

  南方周末:您担任浙江大学人文学院院长已经有好几年了,在任期内,您主要做了哪些工作?您会介入到日常业务吗?

  金庸:我这个院长实际上是挂名的,没有怎么做过具体的行政工作,日常的工作由专门分管的副院长他们管,我没有时间和精神管这些具体的事情,有的时候我也给他们出点主意。我们这个人文学院有7个系,中文、历史、哲学、国际关系、艺术、新闻和社会学系,我的工作重点在中文、历史、哲学这三门学科上。我从香港来杭州的时候,会偶尔给学生们讲讲课。

  南方周末:除了担任浙江大学的教授、博导,您还是北京大学、南京大学、南开大学的名誉教授,您说自己将把一半的精力放在教书育人上,您在教学上有什么成果呢?

  金庸:我去年就收了一个学生,他在清华大学读硕士,还差一年毕业。那他今年就可以来浙江大学读书了,另外我还收了两名学生,一名来自山西大学,另外一个来自杭州社会科学院。所以我今年实际上有3名博士生。

  南方周末:您的历史研究进行到什么环节了?

  金庸:我现在主要在研究中国古代史、宋史、唐史和罗马史,为什么我会同时进行这些研究呢?因为中国历史和罗马史有关联,比如为什么当时罗马政权垮台,罗马帝国就四分五裂没有了,中国西汉、东汉政权垮台了,后来隋朝、唐朝又复兴了,我要找出这中间的道理和原因出来。所以我不仅研究中国历史,也对外国历史进行研究,这样对比,更加容易找到答案来。



卡通版《神雕侠侣》

  南方周末:您今天作了一场关于历史观的演讲,那么您的历史观是怎样的?

  金庸:如果你将来看完了我写的《中国通史》,你就会了解我的历史观了。我试图采用一种新的观点,以中华民族的角度和观点去写历史,而不是以前的历史书都是从汉族人的观点和角度出发,还有就是客观去呈现中国历史,我认为中国历史和中华民族的伟大恰恰在于团结。

  南方周末:您不大同意黄仁宇的历史观?

  金庸:我认为一个历史学家应该有三个要素,有才能,有见识,有学问。如果历史学家没有见识的话,是不能称为历史学家的。历史观一定和人家不同,如果跟人家完全一样,直接照抄就行了,何必让你去写呢?一定要有自己的见解。

  南方周末:能不能谈谈有关您传记的情况?好像有消息说你会自己写一本《金庸自述》?

  金庸:所有的《金庸传》,最近出的(还没有详细看过)和以前出版的,都没有经过我授权,傅国涌先生和香港的冷夏先生,我几乎可以说不认识。

  我这一生经历极复杂,做过的活动很多,兴趣非常广泛,我不相信有人能充分了解我而写一部有趣而真实的传记。金庸为人所注意只是一个写武侠小说的人,并无多大价值,不值得为他浪费笔墨,写自传似乎没有资格。而且我这辈子和太多的人交往,有太多的秘密,也不方便公开。

  北京的人民出版社曾经约我写一本自传,还建议找一个朋友听我说,他动笔写,我们一起呆上十天半个月的,可以写一本权威的传记。但是我现在还没有这样的想法。

  《天龙八部》改动最大

  南方周末:广州出版社出版了您的新版全集,但是台湾的消息说,您还没有全部改完,全部改完的版本将在年底才能够出版。您在怎么修改的?

  金庸:是的,全部修改完的作品将在年底出版。我现在每天要花将近10个小时的时间来修改自己的作品,所以外出散步和锻炼的时间少了。但是我修改的原则是故事的结果不变,人物不变,只是对一些前后矛盾的情节进行修改。比如《射雕英雄传》中,黄蓉和郭靖的年龄要修改,同时又增加了黄药师和梅超风之间的一段感情。在《碧血剑》中间袁承志对青青是一见钟情,专一到底,写何铁手、阿九爱他,袁承志不为所动,但是,我现在改为袁承志后来被阿九慢慢吸引,甚至越来越爱她,只是因为道义所限,袁承志一直压抑自己的感情,没有背叛青青。但是他人生里就有了很多遗憾了。

  在修改的所有作品里,这15部作品中,改动最大的是《天龙八部》。

  南方周末:早期的时候,您对自己的小说评价很低,看得很淡,现在是不是越来越重了呢?您的小说不仅进入了北京大学教授谢冕主编的《百年文学经典》,还成为了大学的研究课题。

  金庸:这是人家给我的评价,跟我自己没关系。人家评价高评价低,你不应该问我,应该问批评家的。我的小说以前没有大的修改,现在要修改,跟进入文学史没有关系的。我的想法是,把以前小说里的错误进行改正,把留下的遗憾挽回,修改主要是围绕情节来进行的。

  南方周末:您曾经说过,“武侠小说本身是娱乐的东西,不管写得怎样成功,能否超越它本身的限制,这是个问题。”您觉得自己的小说解决了这个问题吗?

  金庸:我的小说娱乐性还是很强的。我认为娱乐性很重要,能够让人家看了开心、高兴,我觉得并不是一件坏事。小说离开了娱乐性就不好看了,没有味道,我认为这是一种创作的失败。现在有一种文学风气,不重视读者的感受,不注重故事,老是要从小说的内容里寻找思想,寻找意义,这就变成“文以载道”了,这不是文学。我个人觉得思想和意义是不合适用文学来表现,应该用散文或者论文来表现的。

  我从来是反对“文以载道”,文学应该是审美的,有美的观点,并不是真或善,欧洲有些作家的作品是不是合乎上帝或者圣经,讲究真或者善的。

  有些科学家研究我的小说,问我是不是合乎科学,我说,不合乎科学也没有关系,因为文学作品不是科学。合不合乎科学应该去和一个物理学者讨论,他们是真正需要符合科学的。

  南方周末:目前武侠小说面对的困难是什么?突破点又在哪里呢?

  金庸:现在的困难是没有人愿意写武侠小说了,而且因为年代久远,今天的年轻人很难鲜活表现那个时代。

  如果有好的武侠小说,我的出版社是愿意出版这样的作品的。突破点我自己也在找,但是没有找到。

  徐克不懂武侠

  南方周末:您的作品大部分被改成了电视剧和电影,早期的香港版追求娱乐性,台湾版追求煽情,大陆版看重的是小说的道德意识和精神高度,正剧色彩比较浓,您喜欢哪一种风格的改编?

  金庸:小说是当文学作品来看的,人家都说文学作品有真、善、美的追求,在作品里我只追求美的范畴,跟真、善没有关系,把我所喜好的所见的美好融到作品里面去。

  两岸三地拍电视剧我不关心,他们追求什么样的风格,和他们的市场有关,跟我没有关系,人家喜欢拍就拍,我只关注电视剧是否忠实于小说原著,这一点我比较在乎。

  南方周末:张纪中改编了您的《笑傲江湖》、《射雕英雄传》和《天龙八部》,引起了很多争议,他还要拍《神雕侠侣》,您是不是特别欣赏他?

  金庸:张纪中的性格很豪爽,有侠客之气,我和他很谈得来。

  在目前的电视剧改编当中,中央电视台还算是不错的。本来《笑傲江湖》的版权我只要了他们一块钱,完全是象征性地卖,等于就是赠送的,结果电视剧令我不满意,所以《射雕英雄传》就不送了,按市价卖了80万元,因为是央视打了九折,就是72万元,后来看他们还算忠实原作,我就拿出10万元送给了编剧和导演,我自己拿了62万元。

  南方周末:在那么多的电视剧版本中,您最喜欢谁演的版本?

  金庸:大多数演员我都不满意。送我的录像带经常是看几集就看不下去了,觉得他们真是演得够傻的,然后放在一边,不要看了。到现在为止,我喜欢刘德华和陈玉莲演的《神雕侠侣》,这一版的杨过和小龙女非常符合我小说的味道。还有郑少秋演的《书剑恩仇录》,他那个时候年轻,演乾隆皇帝,也演得十分到位。这两部电视剧可以说是我到目前为止最满意的。

  南方周末:您以前也做过电影导演,现在有没有可能去做导演?您做编剧的时候是不是也对原著进行修改呢?

  金庸:我也做过编剧和导演的工作,我知道这些工作是非常辛苦的。但是我以前是直接编剧本,我没有改过别人的小说。我不喜欢当导演,比如拍《射雕英雄传》,为了拍摄一会要从杭州赶到蒙古,一会儿又要去沙漠,一会儿又回到桃花岛,而且一个剧组有那么多复杂的人和事,很累的。写小说就很容易,在房间里写写就可以了。观众觉得这个演员不像郭靖,这个不像黄蓉,他们演得不好,我就可以批评导演。如果小说觉得不好的话,可以再进行修改。

  南方周末:张艺谋的电影《英雄》制作精良,被认为是武侠片表现形式上的一个分水岭,您看过这部电影吗?

  金庸:张艺谋的《红高粱》我喜欢,后来的《菊豆》也很好,最不喜欢《英雄》,完全否定。《英雄》把历史上有名的暴君秦始皇拍成了这个样,和历史上的形象截然相反,欺骗观众,而且有为他洗身翻案的意思,把人的价值分几等,不尊重生命,这是一部拍得很荒唐的电影,所以我不喜欢。

  南方周末:您曾经在去台湾的时候,和《卧虎藏龙》的导演李安见过面,您喜欢他的《卧虎藏龙》吗?

  金庸:我很喜欢他的电影,虽然他对中国古代过去的历史并不是特别了解,他把一个江湖的老故事讲得很好看,而且电影里的那种味道特别对,非常优雅、飘逸,他是真正懂电影的。

  南方周末:徐克的《东方不败》被很多您的读者喜欢,认为拍出了您小说里的味道和精神,您为什么不认可他的改编?他可是个公认的武侠片、动作片高手。

  金庸:我不喜欢他,他不懂武侠,把《蜀山剑侠传》拍得不知所云。而且把我的小说《笑傲江湖》瞎改,把东方不败由男人改成女人,并用一个女人来演,而一个男人的变性,在性格上是会有变化的,这个过程是缓慢的、复杂的,有变化的、有过程的,是不自愿的,并不像电影里表现得那么简单。他后来还要买我的小说拍电影,我说朋友还是做,但是小说不卖给你了,合作的事情不做了。

  南方周末:中国武侠片是惟一被国际电影市场认可的电影类型,您对武侠电影有什么期待?在电影上您希望和哪位导演合作?

  金庸:虽然我的小说由中文变成法文、英文在国外出版过,但是我不知道文字变成电影以后会成为什么样子。我看过一些武侠电影,绝大部分都和小说原著差太远。找我的电影导演很多,但是我不知道谁好谁不好,我在写小说的时候从来都不关心拍电影这些事情。

  南方周末:您为什么这么在意电视剧、电影必须忠实于您的小说原著呢?这可能是那些导演所反对的,因为电影、电视剧是在小说的基础上进行二度创作的,他们认为自己应该有这个权利。

  金庸:不仅我在乎,我想读者都在乎。《笑傲江湖》的导演改了一些故事的情节,有5万读者不满意,反对他的改编和自作聪明,在网上骂他。我的小说并不很好,打个七十分吧,但是经过电影、电视编导先生们的改动以后,多数只能打三四十分,他们删减我的小说可以,但是不要自作聪明,增加一些故事情节进去,结果不和谐,露马脚,“献丑”。

  南方周末:现在,很多西方的电影,以影像创造了武功,像《黑客帝国》、《星球大战》等电影,还有《华英雄》里的忍者功夫,您怎么看待他们想象制造出来的武功?

  金庸:我不喜欢,这些动作片,用拳用手枪的电影我还爱看,但是把一些科学、科幻的东西放到武侠片里,这样的电影我绝对不看,我女儿把票买好了让我一起去电影院看《黑客帝国》、《星球大战》,我都不肯去看。因为我觉得这些电影太假了。

  南方周末:金庸品牌产业化的想法已经浮出海面,现在已经有了出版、杂志、研究会、电影、电视剧,最近又有了动画、漫画、卡通,还出现了桃花岛、天龙八部影视城、新昌的影视城,还有了金庸影视一日游。您对这些经营的态度是怎样的?

  金庸:与“金庸”有关的企业运作,我都是被动的。但是别人喜欢用我的名字利用这个名字搞商业,或者开发产业,我不反对。拍电影电视、改编京剧、拍动画片、做电脑游戏、翻译成外文、把人物画成卡通放进移动电话、设立金庸游乐场等等,都是经营者向我提议要求商标授权的,我不参与经营。

  这些对我没有任何损害,你请求我授权给你使用,那我们就来谈好合同。像今天晚上,请我吃饭的老板想出品一种金庸酒,问我可不可以,我也同意了,但是你必须把酒让我看看好不好,我请专家鉴定,好就合作,如果不好,那就对不起了。如果品牌好,酒好,那我们再谈合作的事情。

  公正是有条件的

  南方周末:您在创《明报》的时候,提出的公正、善良、独立的办报宗旨,善良在媒介以什么方式体现?

  金庸:善良实际上还是两个字:侠气。干预社会,对好的人和事件进行赞扬和表彰,对坏的人和事情进行批评和反对,一张报纸,它有自己的立场和态度,并不是下三滥的讲金钱的报纸,会屈服于商业利益或者权力。比如我批评你,你说在我们报纸上投放大量广告,给我几百万,要求我撤回对你不利的新闻稿,那我还是不能做。所以,归根结底,人要讲良心,坏事不能做,时间长了,报纸的公信力就有了。

  南方周末:您曾经提出“事实不可以歪曲,评论大可自由”,您批评过西方媒介的报道倾向,提倡内地的新闻媒介应该像解放军一样保家卫国。

  金庸:新闻完全、彻底自由是不可能的,你所说的那种报纸可能在一个理想国才会有,是一种空想。

  新闻肯定会带有倾向,但是,新闻的事实、准确这是最重要的。任何事情都是有条件的,没有无条件的,公正、善良也是有条件的。

  南方周末:您的小说在台湾和大陆都曾经被列为禁书,被政治化、意识形态化,现在看起来这自然是非常可笑的事情,您能够谈谈被禁和解禁的过程吗?

  金庸:在台湾被禁是因为那个时候我在《大公报》工作,凡是给这家报纸写东西的人、工作过的人都不能在台湾发表文章。在大陆被禁的原因是因为当时很左的,不管是武侠小说还是鸳鸯蝴蝶派小说,不管好不好,连古典小说都不能发表和出版的。所以有一段很长的时间,跟革命无关的创作都根本没有人敢写,写一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就变成反革命了;任何艺术创作一定要为革命目标服务、一定要有社会作用。姚文元这么讲的,张春桥也是这么讲的,跟他们意见不同,就不能发表了。

  一提到文学作品,人家就马上问这个作品对社会有什么好处害处,我不赞成把文学和社会功能相提并论,文学跟音乐、图画、雕刻都一样,可以有社会功能,也不一定非要有社会功能不可,因为它本身就是纯粹的艺术创作。

  我去台湾采访以后,见到了蒋经国,之后,我的书就在台湾通行无阻了。

  邓小平邀请我来大陆,见了面以后,我才知道,邓小平请我来大陆,不光是他看过我的武侠小说,重要的原因是在“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四人帮”批彭德怀、邓拓,我反对,后来他们又批邓小平,我坚决反对,写了很多的文章在报纸上发表,当时邓小平也看到了,所以,邓小平才会邀请我访问大陆。

  和邓小平见面以后,他叫人陪我在全国各地走走,好好玩一玩。这样,我的书在大陆也进来了。我的书在香港出版多年以后才进入台湾和内地,正式出版。

  南方周末:您当时见了邓小平,在您的文章里,也能够感受到您对他的印象非常好。

  金庸:我对邓小平的好感不是因为和他见过面,而是他确实能够让中国走上正确的道路,发展经济,不搞政治运动,使得这个国家的面貌焕然一新,国家富起来了,老百姓的日子也好过了。

  他留给我的印象非常好,邓小平我很佩服他,他脑筋很清楚,很有魄力,领导中国改革开放,直到现在,路线完全正确。

  南方周末:您的政治评论现在看起来仍然印象深刻,您在文章里预言的很多事情在后来都得到了验证,您预测两岸的统一会在什么情况下、什么时候统一?

  金庸:这个很难预测。但是,如果我们政策保持一贯性,工作做得好的话,国家的经济发展保持稳定,香港的民主化制度能够保持得比较好的情况下,中国的国力强大,均衡发展,这肯定是对统一有好处的。

  我也跟台湾的领导人说过,你们不要搞独立,没有好处,你们一搞独立,战争就来了,你们要打仗就派你们自己的儿子去打仗,不要派别人的儿子去当炮灰。打仗对你们没有好处。而且一打仗,上层中层的官员和企业的老板、有钱人肯定全跑了,倒霉的是最下层的老百姓。

  中国人最后和平统一是最好的结果。

  南方周末:大家都叫你金大侠,您曾经说做人要讲真话,人品最要紧,要有风骨,这也是您的人生信念吗?

  金庸:大侠我不敢当。我喜欢那些英雄,不仅仅在口头上讲侠义,而且在遇到困难的危险的时候能够挺身而出,而不是遇到危险就往后跑,我自己正是这样努力去做的。远离危险躲在后面的人,这样卑鄙的人在现实生活中却有很多。(南方周末驻京记者 张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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