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俐谈章子怡：我们算是很好的朋友

       北京时间5月20日，张艺谋的新片《归来》在戛纳举行了首映。虽然大家对于电影本身的褒贬不一，但对于两位演员，尤其是巩俐的表演都给予了高度认可。在国内，有观众评价她的演出是“神一级的表现”，而在戛纳，也有记者认为，巩俐的这个角色完全不输给此前亮相的任何竞赛单元的电影中的女主角，而她没能参与竞赛算得上今年戛纳最大的遗珠。

　　她是冯婉瑜

　　角色中有黄蜀芹的影子

　　南方日报：很多角色都有原型，像冯婉瑜这个角色，除了原著中的描述之外，在其他方面，你有没有什么生活原型拿来参考的？

　　巩俐：有。最初给我灵感的，是黄蜀芹老师(《围城》《画魂》等片的导演，巩俐曾经和她合作过《画魂》)。之前有一次，我去探望黄导演，然后这个角色身上，就融入了她的影子。连她的儿子郑大圣看到电影之后，也跟《归来》的副导演说，巩俐这个角色，让我看到了我母亲。后来郑大圣回去见到黄蜀芹老师，她还问，巩俐演得好吗？这让我很感动，因为她已经有间歇性失忆了。

　　当时我去探望黄蜀芹老师时，只在那里待了一天，也不是有目的要去找什么原型，只是见了她一天的生活。她的样子和生活已经很简单，很窄了。我问她是不是很闷？她的家人不会天天来看她。她说：“这样也很好啊，生活挺简单，也不用说很多话。我也不愿意那么多人来看我。我不愿意见那么多人，因为我可能忘记他们的名字，那样不礼貌。”然后我拿《画魂》的书给她，问她你还记得这个吗？她笑着对我点头，嗯嗯嗯……其实她不记得了。所有她不记得的、她不好意思说的，其实她忘记了，但她的表情会出卖她。就算作为一个普通人，你都会被这种情形触动的。

　　我妈妈也是这样的。一开始是中风，后来她脑萎缩了。她的精神世界也没有太多痛苦，再到后来，她就叫不上你的名字了。但不犯病的时候，她还是快乐的。这些素材，让我进入冯婉瑜的内心世界。还有之前去探望过一些老太太，比如有一个人，我一开始问她，你认识我吗？我前天来过，我是巩俐。然后对方：哦哦哦……但我上个厕所回来，她就跟我说，你还不给我送饭？----显然又不记得我了。

　　南方日报：但冯婉瑜毕竟不是黄蜀芹老师，这种情况只是你表演的一个层次吧。

　　巩俐：是的。其实我接到剧本的时候，也被这个角色感动了。我在演这个角色的过程中，很多时候我都想哭。这么一个女人去等待这么一个男人。所以我把这次的表演分成了两个阶段：我跟导演说，我第一个阶段要表现这个角色的个性、倔强、坚韧和坚持，那是一种无声的反抗。在我表演的第二个阶段，我一直在微笑。她一直在微笑时，你就会一直在心酸。我进入了她的世界。她的世界唯一的事件就是等待。她的世界很窄。但她生活在自己的空间和世界里，她记得的只有陆焉识。

　　这部电影的最后一幕，其实有一句台词。冯婉瑜在接站的时候，问身边的陆焉识：还能接到吗？陆焉识说：能，能接到。我说：太远了……其实她的意思是路太远了，陆焉识要走很久。但我们商量半天，觉得说这样的话，感觉太惨了点。最后把这句台词拿掉了。我被这个角色感动的原因也就在这里，一直在盼望，最后等不到了。

　　南方日报：很多演员因为过于投入到某些角色，对他自己的人生观甚至都有了影响，那么对你来说，冯婉瑜这个角色对你是不是也有一些影响？

　　巩俐：应该也有。我也想过，如果我得了失忆症，也希望有一个陆焉识来陪伴我。所以更要珍惜现在的一切。其实我们很多人现在都有了这种感觉，当你犯了一个错误，经过一个灾难，真正失去了一些东西的时候，再想让它回来，可能连你自己都回不来了。

　　我很期待，到我老了的时候能有那样一个人陪伴着我。就像电影里，最后冯婉瑜也开始主动去关心那个“读信的”，她可以做好饺子去等他，她甚至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对这个人的依赖。他们俩其实在生活上已经成了一个伴儿了。这个过程，在表演的过程中也感动了我，我也思考过，如果没真正进入这个角色，角色里这么丰富的层次我也演不好。

　　她是巩俐

　　演员不是明星不能接戏太多

　　南方日报：之前你一直在法国，缺席了国内大部分的宣传。这次在戛纳看完电影，感觉怎样？

　　巩俐：看完之后觉得导演剪得很好，情绪抓得也很好。当然，这里面首先得有演员充分的表演才有这样的素材剪辑。我自己……也算比较满意吧。之前接受国际媒体采访，也跟国外媒体说过，他们觉得我这次表演得挺好，不可逾越了。他们问我是否希望再演这样的角色，我说这个角色我不可能演得再好了，这次算是我用了全身的能量了。

　　南方日报：看完这个电影，很多人的感觉，就是冯婉瑜这个角色，虽然长了一张巩俐的脸，但不论从神态到行为都是另一个人的，你是怎么摆脱那种“巩俐”的感觉，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的？

　　巩俐：这个其实说起来很简单。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明星。我就是一个演员，我的工作是塑造电影中的角色，而不是在电影里塑造一个巩俐。

　　我一直记得，罗伯特・德尼罗曾经说：“一个好演员，不要试着怎么去演这个角色，应该试着成为这个角色。”我的理解是，每次要扮演角色的时候，别去想怎么演，你就是这个人。这个境界非常难，但这是演员必须要做的工作。我们是演员，这跟明星是两回事，扮演角色也不是娱乐。

　　南方日报：那你在戛纳红毯上，算是扮演什么角色？

　　巩俐：那是我自己。这个时候，对我来说是很自由的事情。我可以随便穿衣服过去，但不穿礼服，其实对大会是不尊重的。做回我自己，我是不用去扮演什么的。电影里需要扮演，生活中就是自己。

　　南方日报：这次红毯很多国内媒体说是几代“谋女郎”聚首，尤其是你碰到了章子怡。

　　巩俐：是的，我和章子怡在《艺伎回忆录》之后再没有合作过。我们算是很好的朋友啊。她是一个很好的演员，我也期待以后还有跟她一起合作的机会。

　　南方日报：那张艺谋呢，下次合作是什么时候？你们自从《满城尽带黄金甲》之后，又是好多年没合作了。但大家都认为，你在张艺谋的电影里才是最好的，但你们的合作总是隔很久才会出现。

　　巩俐：这个……不是说随缘之类的话，而是我们合作最重要的前提是要有一个好的剧本。我很挑剧本，所以是个产量很低的演员。我不在意自己代言多少，有多少曝光率，那是明星。我在意的是在银幕上给大家留下什么样的印象。

　　对我来说，电影产量多少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你看完这个电影，立刻对同伴说，我们去吃爆米花吧，去吃麻辣烫吧，那我演这样的电影完全没有价值。一个演员的能量是有限的。如果说我一年拍四部戏，再接一个《归来》这样的戏，我觉得自己肯定不可能拍得好，那时的我已经不可能有这个能量了。一个演员的能量是有限的，我不能把自己演戏的精力浪费在一些很平淡的电影里。所以，就算是张导的电影，我也要挑一下。我希望能让大家留下深刻印象，我不想让大家看完我的电影直接去吃麻辣烫，而是坐下来思考一点东西。

　　南方日报：很多观众看完之后觉得《归来》这个电影名字含义隽永，对你来说，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意味？

　　巩俐：我觉得这个电影名字的意思，是让大家接受现在的一切。说是归来，很多已经回不来了。比如你的父母，你的家人，很多时候你想让他们回来，已经回不来了。

　　南方日报：姜文之前说，他觉得真正的好导演都是好演员出身。你就没想过当导演？

　　巩俐：不行吧，这个我得好好学一下才可以。做演员只是几场戏，演几个人物的事，做导演的话，是个宏观、整体的事情。我现在做演员还可以“吃得饱”，对这方面并没有太大的渴求。之所以很多演员去做导演，是因为单纯做演员已经满足不了他的胃口，他已经不饱了，找不到角色能够让他饱起来。所以只能通过做导演去掌控整个电影。但对我来说，做演员已经足够了。

　　○谈演戏

　　一个演员的能量是有限的，我不能把自己演戏的精力浪费在一些很平淡的电影里。

　　○谈张艺谋

　　我们合作最重要的前提是要有一个好的剧本。所以，就算是张导的电影，我也要挑一下。

　　○谈章子怡

　　我们算是很好的朋友，她是一个很好的演员，我也期待以后还有跟她一起合作的机会。

　　○谈《归来》

　　我进入了她的世界。我说这个角色我不可能演得再好了，这次算是我用了全身的能量了。